第31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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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
陳葭剛捧著空帛書到劉徹面前, 青淩就來請示，晚膳好了是否要傳膳。
陳葭一呆，宛如一只打滿了氣的氣球, 突然被拔了閥門。偷眼去瞧劉徹，只見他微挑了眉毛, 一言不發。陳葭只得洩氣地將空帛書收起，對青淩吩咐道：“傳膳吧。”
天大地大，吃飯最大。想到, 美美的食物, 陳葭吞了下口水, 瞬間又滿血覆活了。
陳葭這變臉之快, 讓劉徹看得咂舌。忍不住在心裏暗忖, 這女人到底是沒心沒肺還是缺根筋？
他以前只知道陳葭容易沖動，嬌橫易怒，卻不知，原來她也是這般容易滿足。像一個孩子，純凈透亮, 喜怒全在心, 沒有一點陰霾。
身處高位，他見多了口腹蜜劍, 汲汲營營的人。朝堂紛爭，派系傾軋, 誰又不是心有所圖？就是他的母親, 王太後。不也是為了娘家的權勢，多次以孝道相挾？
這世間, 真的有這般純凈之人？真有不祈所圖，對他好的人？
劉徹嘴角劃過一抹嘲諷, 眼底的柔軟也迅速冷硬。
荀子曰：人之性惡，其性者偽也。今人之性，生而有好利焉①。
陳葭並不知道，這短短片刻，劉徹的腦子裏就上演了一出深奧的人生哲學論。她的整個心神，都被菜盤裏飄出的香味勾引住了。
有蟹黃生煎雞，紅薯粉煎雞翅，上湯蘿蔔群鮑菇，冬瓜排骨湯及一道餐後甜品雪耳羮。
陳葭極力地吞下口水，用筷子快速夾了塊雞翅放進嘴裏，唔，好吃。
青淩無奈，用眼神示意讓陳葭註意點形象，陛下還在呢。
陳葭幾口將嘴裏的雞翅吞下，用絲巾摸了下嘴唇，這才走到劉徹面前，見他似乎還在沈思，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麽，這麽出神。
“阿徹……阿徹……吃飯啦。”陳葭扯了扯劉徹的袖子，喚道。
劉徹回過神，那一瞬間，淩厲的眼神，讓陳葭心一顫。好在，劉徹在意識到後，很快收斂了。粗心大葉的陳葭也沒當回事，興致勃勃地將劉徹拉到餐桌前。
陳葭夾了一塊雞翅，放到劉徹的碟碗裏：“這個好吃。”
整個過程，陳葭一面大塊朵頤，一面還不忘為劉徹布菜。忙碌得讓直播間觀眾直笑她，是不是跟哪咤一樣，練了三頭六臂。
劉徹似是並沒有特別的愛好，每樣都吃了點，不偏愛，也不貪嘴。優雅，賞心悅目，迷得直播間一眾女觀眾嗷嗷叫。
當然這些劉徹不知道，陳葭看了那些女觀眾的截圖，誇讚……再看看自己，手中啃了一半的雞翅，及油膩的雙手，陳葭後知後覺地有了兩分羞澀。
【主播】：“我是不是吃相不好？”
【唯愛阿嬌】：“沒有沒有，很好看。沒看，劉徹都看呆了嗎。”
【喜歡漢朝t】：“樓上確定，劉徹不是嚇呆了？”
陳葭頓時僵住了，擡頭，果然，劉徹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。陳葭努力半響，也沒能從劉徹那張撲克臉上看出半絲情緒。更不知道，劉徹究竟是看呆了，還是嚇呆了。
撲克臉，這個詞，是陳葭在直播間學來的。經過這段時間的日日相處，她發現她的說話方式都變了，不，不止是說話方式，甚至連思維方式，連思想都有了變化。
陳葭放下雞翅，接過青淩遞過來的帕巾，擦了擦嘴，又凈過手。在宮人們收拾碗筷時，陳葭想到她的繪畫大業，忙將空帛書又拿了出來，催促著劉徹，急哄哄地去了書房，美其名曰：練畫消食。
椒房殿的書桌，不同漢代的矮案，而是采用的後世高腳書桌。是陳葭畫好圖紙，工匠們制出來的，昨日才送到。
劉徹只看了一眼，便示意陳葭將空帛書鋪在桌上，提筆揮毫，不一會兒，一只栩栩如生的戰馬就躍然紙上。
劉徹想了想，又提筆：天馬徠從西極。經萬裏兮歸有德。承靈威兮降外國。涉流沙兮四夷服②。
劉徹筆還未落下，直播間就已議論紛紛。
【愛喝花茶的老虎】：“這戰馬好又氣勢！比春園居士載瀛的駿馬圖還要氣勢磅礴。”
【白色朱古力】：“這首天馬歌，不是他太初四年斬大宛王首，獲汗血馬，而作的麽？怎麽現在出來了？”
【考古天下】：“可能是他早作出了，只是後來才公布出來。”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我只關心，現在劉徹帝權還是被壓制吧？他竟就有這般雄心。”
【愛喝花茶的老虎】：“劉徹是誰呀？可是以武為謚號的。永遠不要低估他的野心。”
【愛喝花茶的老虎】：“涉流沙兮四夷服！我都要熱血沸騰了。”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我覺得，我們可以幫助大漢提升科技，為漢武帝的霸天下，插翅添翼。讓我們大漢真正成為世界第一。”
【愛喝花茶的老虎】：“這個好，記得這個時期，歐洲那邊還有強大的古羅馬帝國。”
【考古天下】：“我覺得還是不要左右歷史進程比較好。”
【愛喝花茶的老虎】：“想到後來的百年恥辱，恨啊。恨不得，我們早點發明火藥，早點開啟工業革命。”
【劉老師是老師】：“主播所處的時代太過遙遠，這個時候還是封建社會初期，資本主義要到明朝時期才會萌芽，過於揠苗助長不是好事。”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我覺得@劉老師是老師 說得對，關乎歷史改變，我們還是要慎重。不然，我們就是歷史的罪人了。”
陳葭一心兩用，一面在心裏琢磨觀眾的談話，一面跟隨劉徹學畫。
陳葭畫完後，一看，天，這是什麽？烏漆麻黑，扭扭歪歪，偷瞄了劉徹一眼，見他正捧著一卷竹簡看得聚精會神，似是沒有註意到她。忙一把將帛書扯了丟了書桌底下，又抽出一張新的鋪好。
整個過程快速，流暢得讓人咂舌。
劉徹嘴角微抽了下，繼續看書，當沒看到，只是幽黑的眼眸中多了一抹淺淡的笑意。
陳葭提著筆，皺著眉，左瞧右看。突然眼睛一亮，將劉徹的畫，疊在帛書下面，想與先前畫造紙圖一樣，臨摹。只是帛書太重，一蓋上去，一點影都沒有。
直播間的觀眾也註意到了，陳葭的投機取巧。
【唯愛阿嬌】：“白紙可以這樣，我讀書的時候，經常這樣臨摹課本上的插畫。”
陳葭想了一下，幹脆地丟下筆，奔到劉徹面前：“阿徹，這造紙術，你準備什麽時候造出來呀？”
劉徹目光沒有離開竹簡，淡問：“梓潼欲何為？”可是想到了，等價交換的條件？
陳葭沒有註意到劉徹語氣中微妙的變化，她一臉期待地道：“等紙造出來了，阿徹可否第一個送我一些？我想練畫畫。”
特別是聽了剛才直播間觀眾的討論，她更覺得自己肩膀上擔子，甚重。她雖然不聰明，也不懂治國，但她知道，那個直播間，那個在她看來跟神話一樣的未來，是一個機會，讓大漢更強大的機會。
劉徹放下竹簡，瞥了案桌底下被卷成一團，被陳葭廢棄的帛書一眼。雖然沒有說話，但那意味很明確：就你這樣，還練畫畫？
陳葭臉霎地紅了，身子一側，擋住了劉徹的視線，結結巴巴地道：“我……我……自然是要練的，你……你別瞧不起人。”
劉徹也沒有點破陳葭的虛張聲勢，反而覺得這姑娘，笨笨的樣子，還蠻可愛的。
“嗯，那朕等著你的佳作。”劉徹還煞有其事地點點頭。
陳葭雙眼彎彎，覺得劉徹這是認可了她。頓時，從裏到外透出喜悅。一把抱住劉徹的脖子，甜甜一笑：“阿徹，你真好。”
突然的親近，讓劉徹全身一僵。好一會兒，他才放松下來，眼神也幽暗了幾分：“梓潼這般熱情，朕也就不推脫了。”說完，抱起陳葭，大步往寢殿走去。
“啊！”陳葭驚呼，直到被劉徹放在床榻上，才終於反應過來。
陳葭臉紅得跟煮熟的龍蝦似的，一手抵在劉徹的胸膛上，一手還勾在他的脖頸，也不知是要拒還是要迎。
純情羞澀中，又透著絲絲勾魂攝魄的嬌媚，就是克制力強如劉徹，也忍不住心動神搖了。
劉徹眸中暗了暗，低頭伏上去。
直播間頓時跟打了雞血一樣。
【唯愛阿嬌】：“啊啊啊……這是要開車了嗎。”
【阿嬌是我女神】：“啊啊啊……我好激動。”
陳葭反應過來，飛快地將直播間關閉。下一秒，劉徹微涼的唇就落在了她的唇上。
在劉徹的猛烈攻勢下，陳葭很快潰不成軍……
夜如何其？夜未央！
-
次日，陳葭醒來，聞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香味，這是每每劉徹在她這夜宿後，都能聞到的。
陳葭以為是劉徹喜歡的一種熏香，便沒有多想。
陳葭動了一下手臂，全身跟被大山碾壓過了一樣，酸痛得厲害。想到昨夜劉徹的瘋狂，陳葭臉上一陣火熱。
床榻上的劉徹與白天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相反面。如果說白天，劉徹是冷峻肅穆的雪山，晚上就成了一座熱得讓人受不住的火山。
陳葭羞燥地拍拍臉頰，打住打住，陳葭你想什麽呢。該不是跟直播間那幫人混久了，也變得厚顏無恥了吧。
“殿下，起嗎？”帳幔外，青淩試探問道。
待到臉上熱度下降了，陳葭掀開被褥起身。聽到聲響，青淩忙將帳幔卷起，為陳葭整理著裝。
“陛下何時走的？”陳葭問。
青淩手上動作沒停，笑著答道：“陛下卯時就起了。”
陳葭瞥了眼漏沙，現在剛到巳時，也就是說，劉徹比她早起了兩個時辰。
陳葭瞪了青淩一眼，輕拍了下她的腦袋：“討打，竟敢笑話本宮。”
青淩咯咯笑著求饒：“殿下饒命，奴婢再也不敢了。”
為陳葭穿戴妥當，青淩道：“殿下，豆腐已經做出來了。”
陳葭眼睛一亮：“真的？我看看去，阿兮果真能幹。”迫不及待地就想往外走。
青淩忙喊住：“殿下，您還沒洗簌呢。”
陳葭楞了下，只得又退回來，待到洗簌後，隨意綁了下頭發，將直播間開啟，便急匆匆地往內廚方向去了。
陳葭剛到門口，宮人就端著一碟碟早膳過來了。
今日的早膳與平素不同，特別是那碗熱氣騰騰的，白嫩軟綿的豆腐腦。陳葭用勺子舀了一勺，放進嘴裏，絲滑可口，入口即化，還有絲絲甜味，果真美妙。
陳葭吃了兩口便道：“將這豆腐腦，送一些去宣室殿，還有長樂宮。”
青淩道：“已著人送過去了。”
陳葭點點頭。
吃過早膳，陳葭打算去宣室殿看看，自昨晚，她似乎又回到新婚時，心間總彌漫著絲絲甜膩，讓她不自覺地一個早上都在笑。
陳葭沒有坐轎輦，而是步行。一來可欣賞春景，帶直播間觀眾四處看看；二來可鍛煉身體。
在走到一處涼亭，陳葭便想著去裏頭坐坐歇息一下。才過轉角，人就呆住了。涼亭內，一男一女兩人正坐在一起。女子妖嬈嫵媚，身子微微前傾，臉幾乎貼到了男子臉上。
那兩人不是別人，正是劉徹與劉陵。
陳葭腦袋轟地一下，有什麽炸開了。她呆呆地看著劉陵雙手撐在t劉徹腿上，跟條蛇一樣，扭著腰肢，爬到劉徹身上，妖媚笑著，將嫣紅的唇，湊到劉徹的耳邊。
陳葭再忍不住，大喝：“你們在做什麽？”
劉陵擡眼，目光與陳葭對上，一點也沒有被人捉.奸的尷尬，反而妖嬈，得意一挑眉，似是在向陳葭示威。
陳葭簡直要氣炸了，氣蹬蹬地沖過去，她踏進涼亭時，那兩人已分開了。劉陵頭發微亂，臉上還殘留有情動嬌嫵。再看劉徹，仍是一張冷臉，不見絲縷溫情，連眼眸都是清冷淡漠的。
劉徹目光轉向陳葭，微微軟和了幾分：“朕還有事，先走了。”說完，就走了。
陳葭這才註意到，涼亭左右還有眾多宮侍，護衛。楊得意對陳葭微一行禮，便與著那些宮侍，護衛，隨劉徹遠去了。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主播，不要沖動，你看劉徹帶了有這麽多人，肯定與劉陵，不是你想的那樣。”
【唯愛阿嬌】：“是啊，而且他們都姓劉，在未央宮光天化日，眾目睽睽之下約會，除非劉徹腦子壞掉了。”
經直播間觀眾這麽一說，陳葭滿腔怒火也慢慢熄滅了。
劉陵擡手拂了下，腮邊的碎發，笑得妖媚：“阿嬌妹妹，真是太不巧了。”也不知她這一句不巧，是說陳葭打亂了她與劉徹的親熱，還是別的什麽。
陳葭懶得看劉陵，直接就想走，她要去宣室問問劉徹，到底是怎麽回事，她可不接受這不清不楚的暧昧揣測。
“阿嬌妹妹，不想問問，我與陛下的事嗎？”
陳葭握緊拳頭，臉色變得極為難看，這才註意到，今日的劉陵也穿的也是紅衣。
只見她一身水紅鑲金羅裙，纖細的腰肢被一根金色的腰帶束著，似乎一用力就能折斷了。頭上斜著一根金色的步搖隨著她的動作，一晃一晃的。
妖嬈嫵媚，一舉一動都散發著誘人風情，像極了古書上那些招搖魅惑人的妖精。
若是以前，陳葭定是會被激得怒火中燒，不管不顧就撲上去了。如今，經過直播間觀眾的花式洗腦，她自然也看出來了，劉陵是想激她。
哼！我就便不上當。
陳葭輕蔑地瞥了劉陵一眼：“我說淮南翁主，你若是缺男人呢，我可以賜你幾個。”
劉陵臉上的笑容一僵，心中對陳葭更是恨得牙癢癢，沒想到多年未見，這陳葭竟然變得聰明了，嘴也毒了。
劉陵吃過與陳葭對架的虧，而且這是在長安，與陳葭相鬥，她不會討到半分好。便只能咬碎銀牙往肚子裏吞，強笑著道：“阿嬌妹妹，果真一如既往的，嬌橫。”
陳葭不留一丁點面子，直接戳破：“笑得這麽假，你還是跟以前一樣，讓人討厭。”
劉陵再維持不住，臉都綠了。覺得這陳葭，越發討厭可惡了。走近兩步，滿是惡意地低道：“阿嬌，你這脾氣，難怪阿徹說受不了你。”
陳葭猛地一驚，怒瞪著劉陵：“你說什麽？”
劉陵為自己終於占了上風，開懷，目露風情眼波流轉：“阿嬌可能不知道，當年我和陛下可是情深呢。今日得見，自是再續前緣……”說話間，擡起一根嫩白的手指緩緩點在她嫣紅性感的嘴唇上，一點點滑過。
陳葭的平靜再看不見了，眼瞪得溜圓，吼道：“你胡說！”
陳葭突然想到，昨天長安街上的那一幕，還有剛才……他們是真的？阿徹，他……陳葭覺得自己腦子裏電閃雷鳴，她完全靜不下來。
再想到，直播間觀眾有說過，有一種說法是，劉徹與劉陵搞在了一起。還有劉徹那句，她不曾當真的話：不可三日無食，不可一日無婦人。
一幕幕，似是在陳葭心裏點燃了一把火，陳葭要被這把火燒得就要理智全無了。
劉陵眼看著陳葭的情緒變化，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，繼續火上澆油：“嘖嘖，你啊，總是自欺欺人，真是可憐。”
轟隆隆！怒火騰地直湧上腦門，陳葭再忍不住，揚起手，一巴掌狠狠扇在劉陵的臉上。
“啪！”一聲脆響，劉陵嬌嫩細膩的臉蛋上，瞬間浮起了一個紅色的巴掌印。
“皇後，你在做什麽？”一聲怒喝。
陳葭回過頭，是太後，還有一些朝中大臣的夫人，都是一臉的驚奇，錯愕。
一般靠著隱忍一路從底層爬上來的人，都不喜歡天生優越，肆意跋扈的。因為她們畢生追求的，卻是人家與生俱來的。這種落差感，不平感，像是一條盤踞不去的惡龍，不斷地在心底啃咬撕拉。
王太後對陳葭便是這般，這種天生的不平感，讓她對陳葭實在是喜歡不來。
再加上這麽多年被館陶的壓制，曾經她弱小，需要攀附勢力顯赫的館陶。但如今，她已貴為一國太後，館陶卻仍是頤指氣使盛氣淩人，對她不見丁點尊重。
乍一看到陳葭扇人耳光，她自是打心底裏認為，陳葭又是在以勢欺人。若那人是別人，她會當沒看見。但被打的人是淮南翁主。
她可是聽弟弟田蚡說過，淮南王勢力甚大，如今皇帝地位不牢，要多拉攏諸侯王，切不可得罪了。而且親眼見到陳葭打人的，不止有她，還有朝中一眾貴婦，她是萬不可，讓那些貴婦產生她王氏壓不住陳氏的錯覺。
多方因素下，王太後厲喝出聲。只是一出聲，她就後悔了，怕事傳到竇太皇太後耳裏，惹得她不喜了。劉徹才剛從萬歲殿出來……越想王太後越發心慌。
劉陵註意到了王太後的神色，心裏冷笑一聲，餘光掃過跟在王太後身後的貴婦們。面上笑得小意溫柔：“太後，皇後是與臣女開玩笑的，怪陵笨拙，沒有躲開。”
有了臺階，王太後自是很快下了，笑著對身後的貴婦們道：“還是年輕好啊，多有活力。”
貴婦們也都附和，她們是不相信這是玩笑，有誰玩笑扇人耳光的？再說了，劉陵臉上的紅腫可還歷歷在目呢。不過，連太後都說了是玩笑，大家都是聰明人，自是知道要怎麽說。
至於回去怎麽傳，那就另說了。
劉陵接話道：“太後風姿綽約，不知道的，還以為您是我們的姐姐呢。”說完，似是覺察到話有不妥，忙自打嘴巴請罪：“陵失言了，太後身份尊貴，哪是我等可高攀的。”
劉陵身為劉氏宗親，自認比不得王太後尊貴，這讓在長樂宮活得憋屈得王太後舒坦極了。而且劉陵這話語裏，還外帶了陳葭，這讓王太後更是越看劉陵越喜歡了。
女人哪個不喜歡被說年輕貌美的？特別是王太後這種上了年紀的，更是喜歡。當即就眉開眼笑：“哈哈……你這巧嘴，難怪太皇太後誇你跟抹了蜜似的。哀家看著也甚是喜歡得緊呢。”
可惜這劉陵姓劉，入不得後宮，不然，憑淮南王的勢力，她何需要這般討好巴結館陶母女？
劉陵立馬打蛇上棍，討好道：“能得太後的喜歡，是陵的福份。”
劉陵的討好，讓王太後心裏得意了，膨脹了：“你這孩子，甚得哀家歡心，有時間可多來永壽殿走走。”
永壽殿是王太後居住的宮殿，位於長樂宮以西。
劉陵隱晦又得意地瞥了被冷落的陳葭一眼，只是陳葭一向不敏感，而且她這個人不喜記仇，有仇都是當場就報了。如今，出過氣了，自是不會再關註劉陵了。
是以，她根本沒看到劉陵的得瑟顯耀。這可把劉陵氣得，覺得陳葭完全是在藐視她。這是一向無往不利的劉陵極受不得的。
銀牙緊咬，劉陵暗恨，陳葭，等著，定要你有哭著求本翁主的一天。
劉陵展顏笑得乖巧開懷：“陵早想去了呢，只是怕唐突了太後。太後風采卓然，陵可是在淮南也是敬仰得很呢。”
“哦？淮南也有哀家的傳聞？”
“甚是，整個大漢誰人不知，太後風華絕代，賢德睿智，才教養出了陛下一代明主。”
王太後舒坦極了，成為竇太皇太後第二，一直是她的追求。然淮南這般傳她，那這大漢百姓，也定是肯定她的功績的。待得竇太皇太後去後，她……
王太後立馬切斷了這大逆不道的想法，親昵地拉過劉陵的手：“難道你有此心，哀家會跟陛下說，讓他準你在長安開翁主府的。”
王太後此言一出，貴婦們t都驚了。諸侯國翁主在長安開翁主府，這是從未有過的。莫不是，這天家要史開先河了？
劉陵大喜，忙跪下道謝：“陵謝太後恩典，謝陛下恩典。”
一直站在一邊，不言不語，正與直播間聊天的陳葭，沒有聽到王太後的話，但她看到了直播間觀眾的討論。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不是吧？這個王太後怎麽感覺跟沒腦子一樣，劉陵可是包藏禍心啊，她還把一毒蛇往懷裏揣。”
【六點五十】：“王太後就是下空頭支票，你覺得劉徹會聽她的？劉陵也是天真。”
【唯愛阿嬌】：“漢朝可是以孝治國，不要低估了孝道的壓力。劉徹後來讓田蚡做丞相，不就是因為王太後嗎？”
【主播】：“建元元年，阿徹有提過武安侯田蚡為丞相。但不久都被外祖母給撤了。外祖母說，田蚡此人，狹隘怨憎，貪心不足，是個典型的小人，不可重用。”
【主播】：“阿徹怎會這般糊塗，再用他？”
【劉老師是老師】：“竇陳勢力一家獨大，為了平衡，劉徹只能提拔田蚡，來制約竇家陳家。這就是帝王術。”
陳葭聽他們提起帝王術，心中一跳。這名字她聽過，是屬於皇室的機密，其他人均不能學。沒想到兩千年後的人，竟能侃侃而談。
【主播】：“你們怎會知帝王術？”
【阿嬌是我女神】：“我雖然沒學過，但這東西，網上一搜一大把，阿嬌，我去找一本，貼上來，給你看看。”
沒一會兒，界面上就出現了一本帝王術書的截圖，還有目錄。陳葭只大致瞄了一眼，她看不懂，也不感興趣，心想著，待紙造出來了，她便手抄一份，送給劉徹。
【主播】：“你們說，阿徹會壓制竇陳兩家？為何？母親是喜權了些，但她沒有壞心思啊。”
館陶是絕不可能背叛大漢的，這點陳葭可以保證。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只要皇帝不想成為一個傀儡，就不可能讓某方勢力一家獨大。而且這對於一個國家，也是極為危險的。”
【劉老師是老師】：“歷史上，漢武帝一直都在重用外戚，然後又用新的外戚打壓舊的外戚，然後再扶持再打壓。”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漢武帝先是用田王制約竇陳。後來又用衛家制約竇陳。再後來，又用霍去病制衡衛家。”
【唯愛阿嬌】：“我覺得是劉徹這個人，唯親是用。他只用自己的親戚，若衛青不是衛子夫的弟弟，恐怕衛青也出不了頭。”
【齊木】：“我倒不覺得，你要想想，那時候可沒有科舉制度，提拔人才都是靠勳貴士族舉薦。那些士族權貴為了保住自己家族的權貴，自然是只舉薦與自己有利的人。久而久之就只重家不顧國。”
【阿嬌是我女神】：“俗話說，有國才有家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！”
【種花歷史】：“那是因為我們經歷了百年國難，才把這句話刻進了靈魂裏。以前的人，可是信奉家國天下。”
有國才有家，陳葭在心裏默默念著，皮之不存，毛將焉附③？這個道理她懂。
想到直播間觀眾說的，劉徹要制衡竇陳，又不由緊張了。
【主播】：“我母親的結局是如何？”
問出這句話時，陳葭心理直打鼓，她記得，直播間人有說過，未來的劉徹有殺子殺女，後宮有各生育的女人，都被殺了個幹凈。
這般狠戾，她沒有辦法不擔心。更何況，館陶還是竇陳兩家的核心人物，又囂張跋扈慣了。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主播放心，館陶一生富貴，劉徹對她很好，即使你被廢後，劉徹仍是多方照顧館陶。館陶最後是壽終正寢的。後來，劉徹還把一個女兒安夷公主，嫁給了隆慮公主之子昭平君。”
【齊木】：“館陶公主死後，你的兩個兄長，史書記載：坐母長公主薨未除服，奸，禽獸行，當死，自殺，國除。④。”
看到這句，陳葭才剛放下來的心又提起來了。兄長他們，居然？陳葭不相信，可相處了這麽久，她知道，那些未來人說的是真的。
她的兄長們，竟這般……長兄陳須一直與父親長年住在堂邑，她與二兄則同母親居在長安。每年只過年，父兄會來長安送節禮，短住幾日。
長兄陳須品行如何，她不知。但二兄，跟著一幫紈絝，整天胡作非為，沒什麽本事，還又逞能好強……陳葭越想越覺得擔憂。
以至於王太後與她道別，她都恍惚著，沒有聽到。見陳葭不理人，王太後覺得陳葭是報覆，故意讓她難堪。當即笑容僵住了，面色陰沈，甩袖離去。
直到很久後，陳葭人仍是恍惚的。她想破了腦袋，也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。可那是她親生的兄長，不知道還好，知道了，她真沒法眼睜睜看著他們找死。
【唯愛阿嬌】：“我覺得可以找個辦法，磨練下陳橋，他這樣紈絝下去，肯定不行。”
【主播】：“怎麽磨練？這長安城貴族都會給母親面子，而且母親不會舍得二兄去外地。就算母親答應了，二嫂也不會答應的。”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劉徹不是在上林苑秘密訓練他的羽林軍嗎？可以把陳橋丟進去磨練。”
【齊木】：“你都說了，這是秘密訓練，你覺得劉徹會同意？”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我覺得劉徹最近對主播還不錯，或許，主播可以撒撒嬌，磨一磨。”
陳葭精神一振，覺得這主意不錯。母親跟二嫂再不忍心，也不會公然忤逆劉徹。而且，有了劉徹這墩大佛，陳橋再狡猾賴皮，也不起作用。
越想越覺得，這方法不錯，恨不得，立馬就將陳橋，扔進去，重爐再造。他居然敢，未除服就行禽獸事，還累得國除。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！
【主播】：“我現在就去宣室殿。”
【劉老師是老師】：“主播，等等。找人辦事要講究策略，而且劉徹那人疑心病重，搞不好，就會弄巧成拙，反而不妙。”
【主播】：“那我要如何做？”
【劉老師是老師】：“不要急，這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，急不來。普天之下，莫非王土，率土之濱，莫非王臣⑤。主播，劉徹是皇帝，什麽事都繞不過他。想要改變命運，想要改變大漢，就得取得他的信任。”
【主播】：“我不想欺騙他。”
【劉老師是老師】：“不是叫你欺騙他，是叫你不要沖動，不要去期望劉徹的愛情，他是皇帝，是不可能有愛情的。”
陳葭心裏堵得難受，母親這麽說，外祖母這麽說，這些未來人也這麽說。難道，阿徹真的不愛她？成婚時對她許下的承諾，都是假的嗎？
她不相信！
【主播】：“我相信阿徹，不過，我不會沖動了，我會註意控制自己脾氣的。你們放心。而且我相信阿徹是信任我的。成婚時，阿徹說，他會與我攜手白頭，就算我老了，變醜了，他也會愛我的。”
直播間沒人再說話，大家都不忍心，戳破陳葭的美夢。也許，或者，歷史會真的不同呢？
陳葭到宣室殿時，楊得意正在指揮宮人收拾東西，似乎是要遠行。
“拜見皇後殿下。”見到楊得意停下行禮。
“你這是做何？”陳葭擺手讓楊得意起身，指了下忙碌的宮人，問道。
“是準備陛下聖駕上林苑做準備。”
陳葭想起來了，自去年新政被挫後，劉徹就會每隔一個段時間，就會去上林苑游玩。朝中大臣為此還上過奏章，說天子不務正事，好游樂。
竇太皇太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也懶得管。
以前陳葭也以為劉徹是去玩樂，如今，聽了直播間觀眾的話，才明白，劉徹是在韜光養晦，默默積累自己的力量。
心中不由得，對這樣的劉徹，更多了分佩服。
陳葭蹬蹬蹬地奔進殿內，劉徹正在案上，認真批閱奏章。聽到聲響，他擡眼看了下，見是陳葭，又低下頭繼續提筆在奏章上書畫。
陳葭走到桌邊，也不打擾劉徹，席地坐下，雙手托腮趴在桌上，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劉徹。
若是普通人，早在陳葭執敖的眼神中，敗陣下來。可劉徹是誰？他不但沒有受到任何影響t，還點了點墨硯，示意陳葭磨墨。
陳葭洩氣地嘟嘴，認命地直起身，動手磨墨。
兩人一人書寫，一人磨墨，氣氛甚是融洽。也不知過了多久，陳葭擡手捂住嘴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，晃了晃腦袋，繼續磨墨。
低頭的陳葭，沒有看到，劉徹停下了筆，視線落在陳葭身上。有些意外地挑眉，他以為陳葭是來找他興師問罪的。
畢竟，在涼亭，他與劉陵當時舉止確實令人誤會。卻想，陳葭竟這般能忍，倒不像她了。若她能一直這般不吵不鬧，乖巧懂事，他倒不介意寵著她些。
劉徹道：“累了，就回去休息吧。”聲音不自覺放柔了幾分。
陳葭正要打哈欠，聞言，擡頭張著嘴巴傻呆呆地看著劉徹。
傻乎乎的模樣，逗樂了劉徹，他握拳放到嘴邊清咳了下，將手中的筆掛在了筆架上，伸手抽掉陳葭手中的墨條，又拿起桌邊的帕巾，為陳葭拭擦手上沾染的墨汁。
陳葭臉頰一紅，手抽了下，沒有抽出。
隨後又腦子一抽，覺得劉徹這明顯是嫌棄她磨得不好嘛，嘴一嘟委屈道：“我……是這墨硯品質不好嘛，所以所以我才……”才不是她做得不好咧，是這墨硯阻礙了她的發揮。
這般強詞奪理，也只有陳葭能理直氣壯說得出來。
劉徹再控制不住笑了出來，覺得他這皇後，真是蠢萌得可愛。居然敢質疑，天子用的墨硯品質不好，這話若是被少府司事聽到，那老家夥定又是伏地喊冤了。
劉徹擡手輕咳了下，止住了笑。拉了陳葭的手，起身，將她帶到一旁的軟塌邊，坐下。
吩咐宮人打來熱水，親自為陳葭清洗手上的墨汁。
【唯愛阿嬌】：“臥槽，沒想到，劉徹竟然還有這麽溫情的一面，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。”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我有些沒辦法，把眼前這個劉徹跟歷史上的漢武帝聯系起來了。”
【愛喝花茶的老虎】：“其實歷史上的漢武帝是有重情一面的，只是史書記載了他更多無情很辣。”
【主播】：“阿徹很好的，小時候，阿徹也這般照顧過我。”
後來，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生疏了。新婚時，也有過短暫的甜蜜。陳葭善於記住他人的好，只要一分好，她都會一直記得。
手清凈後，劉徹冷道：“回去吧，朕有事要忙，沒空陪你。”
若是以前，劉徹這突然變臉，陳葭定是又要發脾氣了。不過現在，她懂得了控制脾氣。雖然她不明白，為什麽劉徹這般忽冷忽熱，
陳葭溫聲問：“阿徹，我看到楊得意在收拾，你是要去上林苑了嗎？”
天子每隔段時間就去上林苑，並不是秘密。劉徹點頭，沒有說話。
陳葭又道：“阿徹，我想跟你一道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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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葭剛捧著空帛書到劉徹面前, 青淩就來請示，晚膳好了是否要傳膳。
陳葭一呆，宛如一只打滿了氣的氣球, 突然被拔了閥門。偷眼去瞧劉徹，只見他微挑了眉毛, 一言不發。陳葭只得洩氣地將空帛書收起，對青淩吩咐道：“傳膳吧。”
天大地大，吃飯最大。想到, 美美的食物, 陳葭吞了下口水, 瞬間又滿血覆活了。
陳葭這變臉之快, 讓劉徹看得咂舌。忍不住在心裏暗忖, 這女人到底是沒心沒肺還是缺根筋？
他以前只知道陳葭容易沖動，嬌橫易怒，卻不知，原來她也是這般容易滿足。像一個孩子，純凈透亮, 喜怒全在心, 沒有一點陰霾。
身處高位，他見多了口腹蜜劍, 汲汲營營的人。朝堂紛爭，派系傾軋, 誰又不是心有所圖？就是他的母親, 王太後。不也是為了娘家的權勢，多次以孝道相挾？
這世間, 真的有這般純凈之人？真有不祈所圖，對他好的人？
劉徹嘴角劃過一抹嘲諷, 眼底的柔軟也迅速冷硬。
荀子曰：人之性惡，其性者偽也。今人之性，生而有好利焉①。
陳葭並不知道，這短短片刻，劉徹的腦子裏就上演了一出深奧的人生哲學論。她的整個心神，都被菜盤裏飄出的香味勾引住了。
有蟹黃生煎雞，紅薯粉煎雞翅，上湯蘿蔔群鮑菇，冬瓜排骨湯及一道餐後甜品雪耳羮。
陳葭極力地吞下口水，用筷子快速夾了塊雞翅放進嘴裏，唔，好吃。
青淩無奈，用眼神示意讓陳葭註意點形象，陛下還在呢。
陳葭幾口將嘴裏的雞翅吞下，用絲巾摸了下嘴唇，這才走到劉徹面前，見他似乎還在沈思，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麽，這麽出神。
“阿徹……阿徹……吃飯啦。”陳葭扯了扯劉徹的袖子，喚道。
劉徹回過神，那一瞬間，淩厲的眼神，讓陳葭心一顫。好在，劉徹在意識到後，很快收斂了。粗心大葉的陳葭也沒當回事，興致勃勃地將劉徹拉到餐桌前。
陳葭夾了一塊雞翅，放到劉徹的碟碗裏：“這個好吃。”
整個過程，陳葭一面大塊朵頤，一面還不忘為劉徹布菜。忙碌得讓直播間觀眾直笑她，是不是跟哪咤一樣，練了三頭六臂。
劉徹似是並沒有特別的愛好，每樣都吃了點，不偏愛，也不貪嘴。優雅，賞心悅目，迷得直播間一眾女觀眾嗷嗷叫。
當然這些劉徹不知道，陳葭看了那些女觀眾的截圖，誇讚……再看看自己，手中啃了一半的雞翅，及油膩的雙手，陳葭後知後覺地有了兩分羞澀。
【主播】：“我是不是吃相不好？”
【唯愛阿嬌】：“沒有沒有，很好看。沒看，劉徹都看呆了嗎。”
【喜歡漢朝t】：“樓上確定，劉徹不是嚇呆了？”
陳葭頓時僵住了，擡頭，果然，劉徹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。陳葭努力半響，也沒能從劉徹那張撲克臉上看出半絲情緒。更不知道，劉徹究竟是看呆了，還是嚇呆了。
撲克臉，這個詞，是陳葭在直播間學來的。經過這段時間的日日相處，她發現她的說話方式都變了，不，不止是說話方式，甚至連思維方式，連思想都有了變化。
陳葭放下雞翅，接過青淩遞過來的帕巾，擦了擦嘴，又凈過手。在宮人們收拾碗筷時，陳葭想到她的繪畫大業，忙將空帛書又拿了出來，催促著劉徹，急哄哄地去了書房，美其名曰：練畫消食。
椒房殿的書桌，不同漢代的矮案，而是采用的後世高腳書桌。是陳葭畫好圖紙，工匠們制出來的，昨日才送到。
劉徹只看了一眼，便示意陳葭將空帛書鋪在桌上，提筆揮毫，不一會兒，一只栩栩如生的戰馬就躍然紙上。
劉徹想了想，又提筆：天馬徠從西極。經萬裏兮歸有德。承靈威兮降外國。涉流沙兮四夷服②。
劉徹筆還未落下，直播間就已議論紛紛。
【愛喝花茶的老虎】：“這戰馬好又氣勢！比春園居士載瀛的駿馬圖還要氣勢磅礴。”
【白色朱古力】：“這首天馬歌，不是他太初四年斬大宛王首，獲汗血馬，而作的麽？怎麽現在出來了？”
【考古天下】：“可能是他早作出了，只是後來才公布出來。”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我只關心，現在劉徹帝權還是被壓制吧？他竟就有這般雄心。”
【愛喝花茶的老虎】：“劉徹是誰呀？可是以武為謚號的。永遠不要低估他的野心。”
【愛喝花茶的老虎】：“涉流沙兮四夷服！我都要熱血沸騰了。”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我覺得，我們可以幫助大漢提升科技，為漢武帝的霸天下，插翅添翼。讓我們大漢真正成為世界第一。”
【愛喝花茶的老虎】：“這個好，記得這個時期，歐洲那邊還有強大的古羅馬帝國。”
【考古天下】：“我覺得還是不要左右歷史進程比較好。”
【愛喝花茶的老虎】：“想到後來的百年恥辱，恨啊。恨不得，我們早點發明火藥，早點開啟工業革命。”
【劉老師是老師】：“主播所處的時代太過遙遠，這個時候還是封建社會初期，資本主義要到明朝時期才會萌芽，過於揠苗助長不是好事。”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我覺得@劉老師是老師 說得對，關乎歷史改變，我們還是要慎重。不然，我們就是歷史的罪人了。”
陳葭一心兩用，一面在心裏琢磨觀眾的談話，一面跟隨劉徹學畫。
陳葭畫完後，一看，天，這是什麽？烏漆麻黑，扭扭歪歪，偷瞄了劉徹一眼，見他正捧著一卷竹簡看得聚精會神，似是沒有註意到她。忙一把將帛書扯了丟了書桌底下，又抽出一張新的鋪好。
整個過程快速，流暢得讓人咂舌。
劉徹嘴角微抽了下，繼續看書，當沒看到，只是幽黑的眼眸中多了一抹淺淡的笑意。
陳葭提著筆，皺著眉，左瞧右看。突然眼睛一亮，將劉徹的畫，疊在帛書下面，想與先前畫造紙圖一樣，臨摹。只是帛書太重，一蓋上去，一點影都沒有。
直播間的觀眾也註意到了，陳葭的投機取巧。
【唯愛阿嬌】：“白紙可以這樣，我讀書的時候，經常這樣臨摹課本上的插畫。”
陳葭想了一下，幹脆地丟下筆，奔到劉徹面前：“阿徹，這造紙術，你準備什麽時候造出來呀？”
劉徹目光沒有離開竹簡，淡問：“梓潼欲何為？”可是想到了，等價交換的條件？
陳葭沒有註意到劉徹語氣中微妙的變化，她一臉期待地道：“等紙造出來了，阿徹可否第一個送我一些？我想練畫畫。”
特別是聽了剛才直播間觀眾的討論，她更覺得自己肩膀上擔子，甚重。她雖然不聰明，也不懂治國，但她知道，那個直播間，那個在她看來跟神話一樣的未來，是一個機會，讓大漢更強大的機會。
劉徹放下竹簡，瞥了案桌底下被卷成一團，被陳葭廢棄的帛書一眼。雖然沒有說話，但那意味很明確：就你這樣，還練畫畫？
陳葭臉霎地紅了，身子一側，擋住了劉徹的視線，結結巴巴地道：“我……我……自然是要練的，你……你別瞧不起人。”
劉徹也沒有點破陳葭的虛張聲勢，反而覺得這姑娘，笨笨的樣子，還蠻可愛的。
“嗯，那朕等著你的佳作。”劉徹還煞有其事地點點頭。
陳葭雙眼彎彎，覺得劉徹這是認可了她。頓時，從裏到外透出喜悅。一把抱住劉徹的脖子，甜甜一笑：“阿徹，你真好。”
突然的親近，讓劉徹全身一僵。好一會兒，他才放松下來，眼神也幽暗了幾分：“梓潼這般熱情，朕也就不推脫了。”說完，抱起陳葭，大步往寢殿走去。
“啊！”陳葭驚呼，直到被劉徹放在床榻上，才終於反應過來。
陳葭臉紅得跟煮熟的龍蝦似的，一手抵在劉徹的胸膛上，一手還勾在他的脖頸，也不知是要拒還是要迎。
純情羞澀中，又透著絲絲勾魂攝魄的嬌媚，就是克制力強如劉徹，也忍不住心動神搖了。
劉徹眸中暗了暗，低頭伏上去。
直播間頓時跟打了雞血一樣。
【唯愛阿嬌】：“啊啊啊……這是要開車了嗎。”
【阿嬌是我女神】：“啊啊啊……我好激動。”
陳葭反應過來，飛快地將直播間關閉。下一秒，劉徹微涼的唇就落在了她的唇上。
在劉徹的猛烈攻勢下，陳葭很快潰不成軍……
夜如何其？夜未央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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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，陳葭醒來，聞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香味，這是每每劉徹在她這夜宿後，都能聞到的。
陳葭以為是劉徹喜歡的一種熏香，便沒有多想。
陳葭動了一下手臂，全身跟被大山碾壓過了一樣，酸痛得厲害。想到昨夜劉徹的瘋狂，陳葭臉上一陣火熱。
床榻上的劉徹與白天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相反面。如果說白天，劉徹是冷峻肅穆的雪山，晚上就成了一座熱得讓人受不住的火山。
陳葭羞燥地拍拍臉頰，打住打住，陳葭你想什麽呢。該不是跟直播間那幫人混久了，也變得厚顏無恥了吧。
“殿下，起嗎？”帳幔外，青淩試探問道。
待到臉上熱度下降了，陳葭掀開被褥起身。聽到聲響，青淩忙將帳幔卷起，為陳葭整理著裝。
“陛下何時走的？”陳葭問。
青淩手上動作沒停，笑著答道：“陛下卯時就起了。”
陳葭瞥了眼漏沙，現在剛到巳時，也就是說，劉徹比她早起了兩個時辰。
陳葭瞪了青淩一眼，輕拍了下她的腦袋：“討打，竟敢笑話本宮。”
青淩咯咯笑著求饒：“殿下饒命，奴婢再也不敢了。”
為陳葭穿戴妥當，青淩道：“殿下，豆腐已經做出來了。”
陳葭眼睛一亮：“真的？我看看去，阿兮果真能幹。”迫不及待地就想往外走。
青淩忙喊住：“殿下，您還沒洗簌呢。”
陳葭楞了下，只得又退回來，待到洗簌後，隨意綁了下頭發，將直播間開啟，便急匆匆地往內廚方向去了。
陳葭剛到門口，宮人就端著一碟碟早膳過來了。
今日的早膳與平素不同，特別是那碗熱氣騰騰的，白嫩軟綿的豆腐腦。陳葭用勺子舀了一勺，放進嘴裏，絲滑可口，入口即化，還有絲絲甜味，果真美妙。
陳葭吃了兩口便道：“將這豆腐腦，送一些去宣室殿，還有長樂宮。”
青淩道：“已著人送過去了。”
陳葭點點頭。
吃過早膳，陳葭打算去宣室殿看看，自昨晚，她似乎又回到新婚時，心間總彌漫著絲絲甜膩，讓她不自覺地一個早上都在笑。
陳葭沒有坐轎輦，而是步行。一來可欣賞春景，帶直播間觀眾四處看看；二來可鍛煉身體。
在走到一處涼亭，陳葭便想著去裏頭坐坐歇息一下。才過轉角，人就呆住了。涼亭內，一男一女兩人正坐在一起。女子妖嬈嫵媚，身子微微前傾，臉幾乎貼到了男子臉上。
那兩人不是別人，正是劉徹與劉陵。
陳葭腦袋轟地一下，有什麽炸開了。她呆呆地看著劉陵雙手撐在t劉徹腿上，跟條蛇一樣，扭著腰肢，爬到劉徹身上，妖媚笑著，將嫣紅的唇，湊到劉徹的耳邊。
陳葭再忍不住，大喝：“你們在做什麽？”
劉陵擡眼，目光與陳葭對上，一點也沒有被人捉.奸的尷尬，反而妖嬈，得意一挑眉，似是在向陳葭示威。
陳葭簡直要氣炸了，氣蹬蹬地沖過去，她踏進涼亭時，那兩人已分開了。劉陵頭發微亂，臉上還殘留有情動嬌嫵。再看劉徹，仍是一張冷臉，不見絲縷溫情，連眼眸都是清冷淡漠的。
劉徹目光轉向陳葭，微微軟和了幾分：“朕還有事，先走了。”說完，就走了。
陳葭這才註意到，涼亭左右還有眾多宮侍，護衛。楊得意對陳葭微一行禮，便與著那些宮侍，護衛，隨劉徹遠去了。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主播，不要沖動，你看劉徹帶了有這麽多人，肯定與劉陵，不是你想的那樣。”
【唯愛阿嬌】：“是啊，而且他們都姓劉，在未央宮光天化日，眾目睽睽之下約會，除非劉徹腦子壞掉了。”
經直播間觀眾這麽一說，陳葭滿腔怒火也慢慢熄滅了。
劉陵擡手拂了下，腮邊的碎發，笑得妖媚：“阿嬌妹妹，真是太不巧了。”也不知她這一句不巧，是說陳葭打亂了她與劉徹的親熱，還是別的什麽。
陳葭懶得看劉陵，直接就想走，她要去宣室問問劉徹，到底是怎麽回事，她可不接受這不清不楚的暧昧揣測。
“阿嬌妹妹，不想問問，我與陛下的事嗎？”
陳葭握緊拳頭，臉色變得極為難看，這才註意到，今日的劉陵也穿的也是紅衣。
只見她一身水紅鑲金羅裙，纖細的腰肢被一根金色的腰帶束著，似乎一用力就能折斷了。頭上斜著一根金色的步搖隨著她的動作，一晃一晃的。
妖嬈嫵媚，一舉一動都散發著誘人風情，像極了古書上那些招搖魅惑人的妖精。
若是以前，陳葭定是會被激得怒火中燒，不管不顧就撲上去了。如今，經過直播間觀眾的花式洗腦，她自然也看出來了，劉陵是想激她。
哼！我就便不上當。
陳葭輕蔑地瞥了劉陵一眼：“我說淮南翁主，你若是缺男人呢，我可以賜你幾個。”
劉陵臉上的笑容一僵，心中對陳葭更是恨得牙癢癢，沒想到多年未見，這陳葭竟然變得聰明了，嘴也毒了。
劉陵吃過與陳葭對架的虧，而且這是在長安，與陳葭相鬥，她不會討到半分好。便只能咬碎銀牙往肚子裏吞，強笑著道：“阿嬌妹妹，果真一如既往的，嬌橫。”
陳葭不留一丁點面子，直接戳破：“笑得這麽假，你還是跟以前一樣，讓人討厭。”
劉陵再維持不住，臉都綠了。覺得這陳葭，越發討厭可惡了。走近兩步，滿是惡意地低道：“阿嬌，你這脾氣，難怪阿徹說受不了你。”
陳葭猛地一驚，怒瞪著劉陵：“你說什麽？”
劉陵為自己終於占了上風，開懷，目露風情眼波流轉：“阿嬌可能不知道，當年我和陛下可是情深呢。今日得見，自是再續前緣……”說話間，擡起一根嫩白的手指緩緩點在她嫣紅性感的嘴唇上，一點點滑過。
陳葭的平靜再看不見了，眼瞪得溜圓，吼道：“你胡說！”
陳葭突然想到，昨天長安街上的那一幕，還有剛才……他們是真的？阿徹，他……陳葭覺得自己腦子裏電閃雷鳴，她完全靜不下來。
再想到，直播間觀眾有說過，有一種說法是，劉徹與劉陵搞在了一起。還有劉徹那句，她不曾當真的話：不可三日無食，不可一日無婦人。
一幕幕，似是在陳葭心裏點燃了一把火，陳葭要被這把火燒得就要理智全無了。
劉陵眼看著陳葭的情緒變化，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，繼續火上澆油：“嘖嘖，你啊，總是自欺欺人，真是可憐。”
轟隆隆！怒火騰地直湧上腦門，陳葭再忍不住，揚起手，一巴掌狠狠扇在劉陵的臉上。
“啪！”一聲脆響，劉陵嬌嫩細膩的臉蛋上，瞬間浮起了一個紅色的巴掌印。
“皇後，你在做什麽？”一聲怒喝。
陳葭回過頭，是太後，還有一些朝中大臣的夫人，都是一臉的驚奇，錯愕。
一般靠著隱忍一路從底層爬上來的人，都不喜歡天生優越，肆意跋扈的。因為她們畢生追求的，卻是人家與生俱來的。這種落差感，不平感，像是一條盤踞不去的惡龍，不斷地在心底啃咬撕拉。
王太後對陳葭便是這般，這種天生的不平感，讓她對陳葭實在是喜歡不來。
再加上這麽多年被館陶的壓制，曾經她弱小，需要攀附勢力顯赫的館陶。但如今，她已貴為一國太後，館陶卻仍是頤指氣使盛氣淩人，對她不見丁點尊重。
乍一看到陳葭扇人耳光，她自是打心底裏認為，陳葭又是在以勢欺人。若那人是別人，她會當沒看見。但被打的人是淮南翁主。
她可是聽弟弟田蚡說過，淮南王勢力甚大，如今皇帝地位不牢，要多拉攏諸侯王，切不可得罪了。而且親眼見到陳葭打人的，不止有她，還有朝中一眾貴婦，她是萬不可，讓那些貴婦產生她王氏壓不住陳氏的錯覺。
多方因素下，王太後厲喝出聲。只是一出聲，她就後悔了，怕事傳到竇太皇太後耳裏，惹得她不喜了。劉徹才剛從萬歲殿出來……越想王太後越發心慌。
劉陵註意到了王太後的神色，心裏冷笑一聲，餘光掃過跟在王太後身後的貴婦們。面上笑得小意溫柔：“太後，皇後是與臣女開玩笑的，怪陵笨拙，沒有躲開。”
有了臺階，王太後自是很快下了，笑著對身後的貴婦們道：“還是年輕好啊，多有活力。”
貴婦們也都附和，她們是不相信這是玩笑，有誰玩笑扇人耳光的？再說了，劉陵臉上的紅腫可還歷歷在目呢。不過，連太後都說了是玩笑，大家都是聰明人，自是知道要怎麽說。
至於回去怎麽傳，那就另說了。
劉陵接話道：“太後風姿綽約，不知道的，還以為您是我們的姐姐呢。”說完，似是覺察到話有不妥，忙自打嘴巴請罪：“陵失言了，太後身份尊貴，哪是我等可高攀的。”
劉陵身為劉氏宗親，自認比不得王太後尊貴，這讓在長樂宮活得憋屈得王太後舒坦極了。而且劉陵這話語裏，還外帶了陳葭，這讓王太後更是越看劉陵越喜歡了。
女人哪個不喜歡被說年輕貌美的？特別是王太後這種上了年紀的，更是喜歡。當即就眉開眼笑：“哈哈……你這巧嘴，難怪太皇太後誇你跟抹了蜜似的。哀家看著也甚是喜歡得緊呢。”
可惜這劉陵姓劉，入不得後宮，不然，憑淮南王的勢力，她何需要這般討好巴結館陶母女？
劉陵立馬打蛇上棍，討好道：“能得太後的喜歡，是陵的福份。”
劉陵的討好，讓王太後心裏得意了，膨脹了：“你這孩子，甚得哀家歡心，有時間可多來永壽殿走走。”
永壽殿是王太後居住的宮殿，位於長樂宮以西。
劉陵隱晦又得意地瞥了被冷落的陳葭一眼，只是陳葭一向不敏感，而且她這個人不喜記仇，有仇都是當場就報了。如今，出過氣了，自是不會再關註劉陵了。
是以，她根本沒看到劉陵的得瑟顯耀。這可把劉陵氣得，覺得陳葭完全是在藐視她。這是一向無往不利的劉陵極受不得的。
銀牙緊咬，劉陵暗恨，陳葭，等著，定要你有哭著求本翁主的一天。
劉陵展顏笑得乖巧開懷：“陵早想去了呢，只是怕唐突了太後。太後風采卓然，陵可是在淮南也是敬仰得很呢。”
“哦？淮南也有哀家的傳聞？”
“甚是，整個大漢誰人不知，太後風華絕代，賢德睿智，才教養出了陛下一代明主。”
王太後舒坦極了，成為竇太皇太後第二，一直是她的追求。然淮南這般傳她，那這大漢百姓，也定是肯定她的功績的。待得竇太皇太後去後，她……
王太後立馬切斷了這大逆不道的想法，親昵地拉過劉陵的手：“難道你有此心，哀家會跟陛下說，讓他準你在長安開翁主府的。”
王太後此言一出，貴婦們t都驚了。諸侯國翁主在長安開翁主府，這是從未有過的。莫不是，這天家要史開先河了？
劉陵大喜，忙跪下道謝：“陵謝太後恩典，謝陛下恩典。”
一直站在一邊，不言不語，正與直播間聊天的陳葭，沒有聽到王太後的話，但她看到了直播間觀眾的討論。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不是吧？這個王太後怎麽感覺跟沒腦子一樣，劉陵可是包藏禍心啊，她還把一毒蛇往懷裏揣。”
【六點五十】：“王太後就是下空頭支票，你覺得劉徹會聽她的？劉陵也是天真。”
【唯愛阿嬌】：“漢朝可是以孝治國，不要低估了孝道的壓力。劉徹後來讓田蚡做丞相，不就是因為王太後嗎？”
【主播】：“建元元年，阿徹有提過武安侯田蚡為丞相。但不久都被外祖母給撤了。外祖母說，田蚡此人，狹隘怨憎，貪心不足，是個典型的小人，不可重用。”
【主播】：“阿徹怎會這般糊塗，再用他？”
【劉老師是老師】：“竇陳勢力一家獨大，為了平衡，劉徹只能提拔田蚡，來制約竇家陳家。這就是帝王術。”
陳葭聽他們提起帝王術，心中一跳。這名字她聽過，是屬於皇室的機密，其他人均不能學。沒想到兩千年後的人，竟能侃侃而談。
【主播】：“你們怎會知帝王術？”
【阿嬌是我女神】：“我雖然沒學過，但這東西，網上一搜一大把，阿嬌，我去找一本，貼上來，給你看看。”
沒一會兒，界面上就出現了一本帝王術書的截圖，還有目錄。陳葭只大致瞄了一眼，她看不懂，也不感興趣，心想著，待紙造出來了，她便手抄一份，送給劉徹。
【主播】：“你們說，阿徹會壓制竇陳兩家？為何？母親是喜權了些，但她沒有壞心思啊。”
館陶是絕不可能背叛大漢的，這點陳葭可以保證。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只要皇帝不想成為一個傀儡，就不可能讓某方勢力一家獨大。而且這對於一個國家，也是極為危險的。”
【劉老師是老師】：“歷史上，漢武帝一直都在重用外戚，然後又用新的外戚打壓舊的外戚，然後再扶持再打壓。”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漢武帝先是用田王制約竇陳。後來又用衛家制約竇陳。再後來，又用霍去病制衡衛家。”
【唯愛阿嬌】：“我覺得是劉徹這個人，唯親是用。他只用自己的親戚，若衛青不是衛子夫的弟弟，恐怕衛青也出不了頭。”
【齊木】：“我倒不覺得，你要想想，那時候可沒有科舉制度，提拔人才都是靠勳貴士族舉薦。那些士族權貴為了保住自己家族的權貴，自然是只舉薦與自己有利的人。久而久之就只重家不顧國。”
【阿嬌是我女神】：“俗話說，有國才有家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！”
【種花歷史】：“那是因為我們經歷了百年國難，才把這句話刻進了靈魂裏。以前的人，可是信奉家國天下。”
有國才有家，陳葭在心裏默默念著，皮之不存，毛將焉附③？這個道理她懂。
想到直播間觀眾說的，劉徹要制衡竇陳，又不由緊張了。
【主播】：“我母親的結局是如何？”
問出這句話時，陳葭心理直打鼓，她記得，直播間人有說過，未來的劉徹有殺子殺女，後宮有各生育的女人，都被殺了個幹凈。
這般狠戾，她沒有辦法不擔心。更何況，館陶還是竇陳兩家的核心人物，又囂張跋扈慣了。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主播放心，館陶一生富貴，劉徹對她很好，即使你被廢後，劉徹仍是多方照顧館陶。館陶最後是壽終正寢的。後來，劉徹還把一個女兒安夷公主，嫁給了隆慮公主之子昭平君。”
【齊木】：“館陶公主死後，你的兩個兄長，史書記載：坐母長公主薨未除服，奸，禽獸行，當死，自殺，國除。④。”
看到這句，陳葭才剛放下來的心又提起來了。兄長他們，居然？陳葭不相信，可相處了這麽久，她知道，那些未來人說的是真的。
她的兄長們，竟這般……長兄陳須一直與父親長年住在堂邑，她與二兄則同母親居在長安。每年只過年，父兄會來長安送節禮，短住幾日。
長兄陳須品行如何，她不知。但二兄，跟著一幫紈絝，整天胡作非為，沒什麽本事，還又逞能好強……陳葭越想越覺得擔憂。
以至於王太後與她道別，她都恍惚著，沒有聽到。見陳葭不理人，王太後覺得陳葭是報覆，故意讓她難堪。當即笑容僵住了，面色陰沈，甩袖離去。
直到很久後，陳葭人仍是恍惚的。她想破了腦袋，也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。可那是她親生的兄長，不知道還好，知道了，她真沒法眼睜睜看著他們找死。
【唯愛阿嬌】：“我覺得可以找個辦法，磨練下陳橋，他這樣紈絝下去，肯定不行。”
【主播】：“怎麽磨練？這長安城貴族都會給母親面子，而且母親不會舍得二兄去外地。就算母親答應了，二嫂也不會答應的。”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劉徹不是在上林苑秘密訓練他的羽林軍嗎？可以把陳橋丟進去磨練。”
【齊木】：“你都說了，這是秘密訓練，你覺得劉徹會同意？”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我覺得劉徹最近對主播還不錯，或許，主播可以撒撒嬌，磨一磨。”
陳葭精神一振，覺得這主意不錯。母親跟二嫂再不忍心，也不會公然忤逆劉徹。而且，有了劉徹這墩大佛，陳橋再狡猾賴皮，也不起作用。
越想越覺得，這方法不錯，恨不得，立馬就將陳橋，扔進去，重爐再造。他居然敢，未除服就行禽獸事，還累得國除。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！
【主播】：“我現在就去宣室殿。”
【劉老師是老師】：“主播，等等。找人辦事要講究策略，而且劉徹那人疑心病重，搞不好，就會弄巧成拙，反而不妙。”
【主播】：“那我要如何做？”
【劉老師是老師】：“不要急，這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，急不來。普天之下，莫非王土，率土之濱，莫非王臣⑤。主播，劉徹是皇帝，什麽事都繞不過他。想要改變命運，想要改變大漢，就得取得他的信任。”
【主播】：“我不想欺騙他。”
【劉老師是老師】：“不是叫你欺騙他，是叫你不要沖動，不要去期望劉徹的愛情，他是皇帝，是不可能有愛情的。”
陳葭心裏堵得難受，母親這麽說，外祖母這麽說，這些未來人也這麽說。難道，阿徹真的不愛她？成婚時對她許下的承諾，都是假的嗎？
她不相信！
【主播】：“我相信阿徹，不過，我不會沖動了，我會註意控制自己脾氣的。你們放心。而且我相信阿徹是信任我的。成婚時，阿徹說，他會與我攜手白頭，就算我老了，變醜了，他也會愛我的。”
直播間沒人再說話，大家都不忍心，戳破陳葭的美夢。也許，或者，歷史會真的不同呢？
陳葭到宣室殿時，楊得意正在指揮宮人收拾東西，似乎是要遠行。
“拜見皇後殿下。”見到楊得意停下行禮。
“你這是做何？”陳葭擺手讓楊得意起身，指了下忙碌的宮人，問道。
“是準備陛下聖駕上林苑做準備。”
陳葭想起來了，自去年新政被挫後，劉徹就會每隔一個段時間，就會去上林苑游玩。朝中大臣為此還上過奏章，說天子不務正事，好游樂。
竇太皇太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也懶得管。
以前陳葭也以為劉徹是去玩樂，如今，聽了直播間觀眾的話，才明白，劉徹是在韜光養晦，默默積累自己的力量。
心中不由得，對這樣的劉徹，更多了分佩服。
陳葭蹬蹬蹬地奔進殿內，劉徹正在案上，認真批閱奏章。聽到聲響，他擡眼看了下，見是陳葭，又低下頭繼續提筆在奏章上書畫。
陳葭走到桌邊，也不打擾劉徹，席地坐下，雙手托腮趴在桌上，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劉徹。
若是普通人，早在陳葭執敖的眼神中，敗陣下來。可劉徹是誰？他不但沒有受到任何影響t，還點了點墨硯，示意陳葭磨墨。
陳葭洩氣地嘟嘴，認命地直起身，動手磨墨。
兩人一人書寫，一人磨墨，氣氛甚是融洽。也不知過了多久，陳葭擡手捂住嘴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，晃了晃腦袋，繼續磨墨。
低頭的陳葭，沒有看到，劉徹停下了筆，視線落在陳葭身上。有些意外地挑眉，他以為陳葭是來找他興師問罪的。
畢竟，在涼亭，他與劉陵當時舉止確實令人誤會。卻想，陳葭竟這般能忍，倒不像她了。若她能一直這般不吵不鬧，乖巧懂事，他倒不介意寵著她些。
劉徹道：“累了，就回去休息吧。”聲音不自覺放柔了幾分。
陳葭正要打哈欠，聞言，擡頭張著嘴巴傻呆呆地看著劉徹。
傻乎乎的模樣，逗樂了劉徹，他握拳放到嘴邊清咳了下，將手中的筆掛在了筆架上，伸手抽掉陳葭手中的墨條，又拿起桌邊的帕巾，為陳葭拭擦手上沾染的墨汁。
陳葭臉頰一紅，手抽了下，沒有抽出。
隨後又腦子一抽，覺得劉徹這明顯是嫌棄她磨得不好嘛，嘴一嘟委屈道：“我……是這墨硯品質不好嘛，所以所以我才……”才不是她做得不好咧，是這墨硯阻礙了她的發揮。
這般強詞奪理，也只有陳葭能理直氣壯說得出來。
劉徹再控制不住笑了出來，覺得他這皇後，真是蠢萌得可愛。居然敢質疑，天子用的墨硯品質不好，這話若是被少府司事聽到，那老家夥定又是伏地喊冤了。
劉徹擡手輕咳了下，止住了笑。拉了陳葭的手，起身，將她帶到一旁的軟塌邊，坐下。
吩咐宮人打來熱水，親自為陳葭清洗手上的墨汁。
【唯愛阿嬌】：“臥槽，沒想到，劉徹竟然還有這麽溫情的一面，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。”
【喜歡漢朝】：“我有些沒辦法，把眼前這個劉徹跟歷史上的漢武帝聯系起來了。”
【愛喝花茶的老虎】：“其實歷史上的漢武帝是有重情一面的，只是史書記載了他更多無情很辣。”
【主播】：“阿徹很好的，小時候，阿徹也這般照顧過我。”
後來，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生疏了。新婚時，也有過短暫的甜蜜。陳葭善於記住他人的好，只要一分好，她都會一直記得。
手清凈後，劉徹冷道：“回去吧，朕有事要忙，沒空陪你。”
若是以前，劉徹這突然變臉，陳葭定是又要發脾氣了。不過現在，她懂得了控制脾氣。雖然她不明白，為什麽劉徹這般忽冷忽熱，
陳葭溫聲問：“阿徹，我看到楊得意在收拾，你是要去上林苑了嗎？”
天子每隔段時間就去上林苑，並不是秘密。劉徹點頭，沒有說話。
陳葭又道：“阿徹，我想跟你一道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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